本雅明的城市空间研究
张爱玲曾评价“像我们这样生长在都市文化的人,总是先看见海的图画,后看见海”,都市的发展与繁盛使得现代性拥有了极大延展空间,赋予工业革命发挥诗意想象的场所与全球化可复制的同质模版,但不同城市之间的气质仍有微妙迷人的差别。城市研究探索有关“空间”“生产”“消费”“视觉”“景观”“权力”“日常生活”等多方面路径,是文化研究的典范。本雅明更是个中翘楚与经典代表,《单行道》、《驼背小人》、《发达资本主义时代的抒情诗人》、《拱廊街计划》等文本叙说有关林荫大道、拱廊街、都市漫游者等城市文化的特征与意象,展开丰富的现代化抒情与重叠交织的空间寓言,从观念史和感觉史的角度理性而具身化地展演都市迷宫。本期介绍有关本雅明的都市空间研究,帮助我们了解都市文化研究的历史脉络和问题视野。
黎潇逸的《城市记忆下的现代性批判——论本雅明童年经验的“故事”叙事》一文溯及本雅明的生平遭际,以《柏林童年》为文本对象,分析城市记忆的真挚书写方式,并作为一种“讲故事”的话语实践展开论说。文章展现面对变幻跳跃的时间对空间的切割和物化堆积的空间对时间的挤压,本雅明试图展现非连续的时间中具有共时性的记忆,以及在城市空间无止境的扩张改建内部安详稳定的东西。通过追溯童年的经验和记忆,本雅明用自己的文学创作让讲故事的古老艺术在现代得以实践,面对一个经验碎片化的世界小心翼翼地保存下尚未遭破坏的童年经验,并以此传承生活的智慧与记忆的遗产。
胡国平《本雅明的“玻璃乌托邦”及其现代性批判》一文集中阐述本雅明的“玻璃乌托邦”概念。玻璃建筑具有开放性和革命性,抹除私人个体的痕迹,打通内部与外部、私人与公共、个体与集体,成为了本雅明构建乌托邦梦想的现实基础。从玻璃建筑里,本雅明看到了资产阶级文化记忆及其权力的被抹除,从而让玻璃建筑升格为一个自由的乌托邦社会。这个概念寄托了本雅明的无产阶级梦想——让技术掌握在无产阶级手里,“玻璃乌托邦”就是一个具有激进自由观念的、由无产阶级享用、面向起源之记忆、实现革命潜能的开放共同体。
吴琼的《拱廊街·奇观化·闲逛者——本雅明的拜物教批判》以本雅明的拱廊街研究为对象,以拜物教作为焦点,探讨了都市空间的语法构成、奇观化机制以及都市主体与空间的政治关系。拱廊街的修建本身就是政治行为,同时也是为了适应19世纪初巴黎快速的现代化进程而实施的商业计划,是为招徕顾客和刺激人们的消费欲望而进行的一种空间部署。闲逛者的凝视并非对拜物教的异化环境的根本解决,而仅仅是对异化环境的重压的某种缓释,是对无所不在的奇观暴力施展的一个解构策略,一种微观政治的实践。
刘白的《论本雅明的城市空间批评》指出在本雅明的作品中,闲逛者是城市现代性的重要主体;拾垃圾者是城市精神的守护者,是城市历史的编撰者,是现代知识分子的典型代表;同时本雅明用妓女勾勒了作为现代艺术家的现代观念;人群代表的则是一种现代性的势力,他们并不为某个阶级或社会集团而生,而仅仅指街道上的行人,无目的的过往的大众。当豪斯曼以铁锹、锄头、撬棍拆毁拱廊街,将巴黎修建成林荫大道,用透彻明晰取代含混不定时,城市的建筑气质被深刻改变,本雅明批判这种建筑方式所代表的城市空间美学与现代性内涵。
汪民安的《游荡者、商品和垃圾》从不同的意象解读本雅明的城市诗学。游荡者抵制历史的单向街,不单纯是对空洞时间的抵抗,它还包括着一种特殊的历史境遇的洞见。汪民安提出,在本雅明看来,现代性自身始终是过时的衰落,它在其强劲的开端中证明了自己崩溃的特点。“拱廊街刚一建成就被拆毁了。游逛者卷入人群中,但完全是为了用轻蔑的一瞥把他们送进忘川。”本雅明对具体形象的强调既偏离了哲学的抽象性质,也放弃了历史的编年纪事,然而,它既包裹了哲学的深邃,也拥有史学的精确。